1949年8月,即将从大陆撤退的蒋介石飞抵重庆。国民党军队雪崩的现实让他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感到前途黯淡的蒋介石对关押在重庆渣子洞集中营和白公馆监狱的300多名“政治犯”感到愤怒,命令毛仁凤尽快解决这些向往新中国的革命者。
在那个月,Xi安事件的领导人杨虎城及其秘书和妻子全家被秘密杀害,埋在花坛下。
此时,被关在渣滓洞里的江竹筠还不知道。她期待着民族解放的喜讯,但也料到敌人会拼死一搏。为了保险起见,姜杰把筷子磨成竹签做钢笔,把棉花烧成灰做墨水,还写了遗书。
姜杰
这封打算托孤的遗书,是写给谭篆的。在信中,江竹筠亲切地称他为“朱安迪”,并为谭砖和“姚洁”两年来辛苦抚养年幼的孩子彭云而感到内疚:
“竹安迪:
当我的朋友告诉我你最近的情况时,我感到很不舒服。姐姐和两个孩子的负担真的太重了,尤其是现在的物价形势。以你仅有的收入,我不知道会把你拖进什么样的困境。除了伤心,就只有恨了……我想你永远不会抱怨孩子的爸爸和我吧?苦难的日子就要结束了,除了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我什么也交付不了。安迪。真的很难为你。
我有信心去赢,去生活。从入狱之日起(去年6月被抓),我就下定决心要蹲两年监狱。现在情况在变,年底有出狱的可能。话说回来,我们还是鬼门关里的人,生死未卜。如果他试图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两三百人的监狱就会被一颗炸弹摧毁。如果不幸,云会给你。希望你能追随父母的脚步,建设新中国,为共产主义革命事业奋斗到底。
孩子永远不要自大(娇惯);粗衣简餐就够了。瑶姐还在重庆吗?现在,如果云不必被送到托儿所,它可以节省一笔费用。你怎么想呢?就是这样。愿我们早日见面。握手告别。愿你们都健康。
朱杰
1949年8月26日
信中提到的姚姐姐是丈夫的前妻谭,而谭专是谭的弟弟。
江姐生命中的最后一封信,是写给她的“情敌”,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后来,谭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把抚养成人,考入哈尔滨军工,在京成家立业。就在他来京看望彭云冈刚出生的孩子的前一天,谭在一次告别宴会上突发高血压去世,至今仍怀念他。
因为听了爆炸案的消息,这对假夫妻正式结婚了。姜杰,原名江雪琴,1920年出生于四川自贡的一个农民家庭。当她5岁的时候,她父亲给她取名为“江竹筠”。当她8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和她的哥哥姐姐江竹筠来到了重庆,因为她不能和游手好闲的父亲生活在一起。姜杰10岁进袜厂,站在凳子上。
年轻时的江竹筠
1939年,她考入重庆的中国公学,秘密入党。为了安排她从事地下工作,组织让她学习会计,以便打入敌人内部。于是,1940年秋,她考上了中华职业学校会计训练班。1941年毕业后,她被川东特委任命为重庆新城区委员会委员。后来她去了川大读书潜伏。
姜杰的毕业证书
1943年,江竹筠接到一项特殊任务,中断学业,与第一任重庆市委委员彭咏梧同居,冒充夫妻,成为彭咏梧的助手。
彭咏梧,比江竹筠大5岁,原名彭庆邦,毕业于万县师范大学。他是中国共产党云阳县委书记。1941年秋,他来到重庆,在财产保险公司职员的掩护下开始了地下工作
这种交流引起了组织上的警惕,因为彭咏梧进入国民党中央信托局时,简历上显示的是“中央大学毕业生”和“原北平银行职员”的经历。云阳是彭咏梧早年开展学生运动和革命活动的地方,很多人都认识他。如果他和云阳的接触被发现,很可能会暴露彭咏梧的身份。
彭咏梧
因此,在组织的要求下,彭咏梧切断了与云阳的一切联系。
1943年底,中央信托局新宿舍建成。在此之前,彭咏梧和十几个单身员工一起住在集体宿舍,只有已婚员工才能申请单间。为了给他们的工作获得良好的掩护环境,江竹筠被组织选中,安排他们休假结婚,组织家庭,成为重庆市委秘密机关和地下党组织整顿学习指导中心。
对此,23岁的江竹筠感到有点惊讶和害羞,但她毅然执行了命令,与彭咏梧住在一起,帮助他处理信件。
当初两人互敬如宾,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像夫妻,但到了晚上,江竹筠睡在床上,彭咏梧打地铺,是纯粹的同性恋关系。
姜杰
白天黑夜,他们感情很好,不久后,万州、云阳被日军飞机轰炸。得知妻子谭经营的丝绸作坊被炸为平地,妻儿不知所踪。他多方打听,没有得到消息。
1945年,彭咏梧和江竹筠正式向该组织申请结婚,这对假夫妇实现了。1946年4月,他们生下了儿子彭云。为了将来更好地投身于工作,江竹筠在医院里同时进行了剖腹产和绝育手术。当彭咏梧到达医院时,他为妻子的勇气、坚定和独立感到骄傲。
那年年底,听到消息,谭母子还活着。
武装斗争前夕,我写了一封信,把孩子托付给我丈夫的前妻。1946年11月7日,在重庆的一次电影招待会上,彭咏梧迎面遇到了她的前妹夫谭篆,谭篆已经知道了彭咏梧再婚的消息。
在他们的谈话中,彭咏梧得知谭竹安已经加入了党的外围组织“中国职业青年俱乐部”,于是不再避讳。
将自己与江姐假扮夫妻、因失去谭正伦下落多年又与江姐正式结合的消息托盘相告。
谭竹安很难接受姐夫另娶的消息,就暂时把这消息瞒着姐姐,也不愿再搭理姐夫,更不想见到那个夺走姐夫的女人江竹君。
彭咏梧、江竹君与幼子彭云
不久后,谭竹安却与江竹君有了意外的见面机会,他奉命前往地下党组织的联系点,接待他正是江竹君。
听到谭竹安出言不逊,江竹君并不生气,而是说道:“如果革命胜利了,我们都还活着,到那时候才能真正考虑怎样理清这种关系,需要的话,我会把老彭完完全全地还给你姐姐。”
她坦诚的言辞和态度让谭竹安心生敬意,相识久了,谭竹安看出江竹君身上刚烈过人的革命意志,二人从此以姐弟相称。
1947年的一天,彭咏梧、江竹君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来到谭竹安任职的《大公报》,一见面,江姐就说有事要托付给谭家姐弟:“竹安弟,我和你姐夫可能很快就要离开重庆,可云儿托付给谁,却让我们一时作难了。我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姐姐最合适、最放心。你看,能不能请你姐姐来重庆?这样,炳忠可以在重庆读书,同时也可以照顾云儿……”
谭竹安听了后,有些发愣,他既感意外又觉心酸,想了一会后才答道:“姐姐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我相信她会来重庆的!”
江姐
江姐按谭竹安给的地址,给谭正伦亲自写了一封信寄去,请求她来到重庆。
谭正伦收信后痛哭失声,但她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给谭竹安回信,让他转告组织: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革命道理我懂,我理解老彭,也理解竹君,我很快就来重庆照顾彭云……1948年2月,谭正伦来到重庆,从江姐战友手中接过只有1岁10个月的彭云,从此成为他终身的母亲。
这一次,彭咏梧与江竹君离开重庆,前往云阳发动武装斗争,很快成立了川东游击队一纵队,在云阳云安盐场、巫溪大宁盐场举行起义,夺来几十支步枪、手枪、机枪。
1948年1月16日,彭咏梧在巫溪安子山战斗时中弹牺牲,头颅被敌人割下,挂在奉节的城楼上示众。
江姐强忍悲痛,接替了丈夫的工作,她对组织上说:“这条线的关系只有我熟悉,别人代替有困难,我应该在老彭倒下的地方继续战斗。”
6月14日,因叛徒出卖,江姐被捕,她化名江竹筠,被关入重庆渣滓洞监狱。
在狱中,江姐受尽各种酷刑:吊索、辣椒水、钢鞭、电刑、老虎凳,十指被军统特务残酷地钉入竹签,而江姐坚贞不屈,始终不肯交代领导川东暴动的党组织和重庆地下组织名单。
渣滓洞刑讯室
她嘲笑地说道:“你们可以打断我的手、杀我的头,要组织是没有的。”“毒刑拷打,那是太小的考验。竹签是竹子做的,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
1949年,北平、天津、上海解放的消息传遍全国,身在渣滓洞二号女监狱的江姐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渴望着重获自由。
10月1日的开国大典上,毛主席亲手升起了五星红旗,白公馆、渣滓洞里被关的地下党员们从秘密收藏的收音机里听到消息后,大家兴奋地互相拥抱、人人泪流满面。
电影剧照
江姐等人决定秘密在女牢里绣出一面五星红旗,他们只从报纸上得知红旗上有五颗星却不知道如何排列,就拆下红被面,用铁钉磨成刀片刻出纸星,做成了一面四颗小星围住中央一颗大星的红旗,这也是后来歌剧《江姐》中广为人知的情节“绣红旗”:
“线儿长针儿密
含着热泪绣红旗绣呀绣红旗
热泪随着针线走
与其说是悲不如说是喜
多少年多少代
今天终于盼到你 盼到你
千分情万分爱
化作金星绣红旗绣呀绣红旗
平日刀丛不眨眼
今日里心跳分外急
一针针一线线
绣出一片新天地 新天地“
他们知道黎明之前必有黑暗,却没想到敌人会丧心疯狂地举起最后的屠刀,连小萝卜头那样的孩子都不放过。
受江姐狱中托孤,谭正伦艰辛抚儿,欲将亲子送人
虽然渴望自由,江姐也不得不做最后的打算。
此时,她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了,最放心不下的是只有3岁的儿子彭云,最信任的则是谭正伦、谭竹安姐弟,因此,在最后的时间里,江姐悄悄在巴掌大的毛边纸上写下了托孤的遗书,托同牢的难友曾紫霞在出狱时带给谭竹安。
江姐遗书
信中,她深情地称谭竹安为“竹安弟”,称谭正伦为“幺姐”,信上说道:“假若不幸的话,云儿就送你了,盼教以踏着父母之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为共产主义革命事业奋斗到底。孩子们决不要娇养,粗服淡饭足矣。”
写下这封信三个月后,江姐就义了,临刑前,她将自己的梳子、牙刷、毛巾等能送的东西全都送给了狱友,随身只带着儿子彭云的相片。
从1948年接手小彭云的时候开始,谭正伦就将他视为亲生儿子,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带着他东躲西藏,躲过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通缉抓捕。
1948年起,因重庆发生严重的通货膨胀,谭竹安的工资无力承担他们母子的生活,谭正伦又带着彭炳忠、彭云兄弟前往乡下生活,在最艰苦的日子里,谭正伦甚至打算把亲生儿子彭炳忠送给别人,好一心把彭云带大。
江姐牺牲后第16天,重庆解放,当时谭正伦还不知道彭咏梧与江竹筠已经遇难,听说重庆成立了几个“脱险同志登记处”,谭正伦背着3岁的彭云,一个挨一个地去找,名单上全都没有查到江姐的名字。
后来得知江姐被杀害,谭正伦又领着彭云去寻找江姐的遗骸,听到江姐狱中事迹后,谭正伦极为震惊,没想到身材矮小的江姐竟然意志坚如钢铁,对着江姐的棺木,她当场就说了一句话:“我一定把你的儿子抚养成人!”
她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刚刚建国时,谭正伦本可以被安排进机关工作,可为了更好地照顾小彭云,她主动要求到市委第一托儿所当保育员,怕自己分身乏术,她还把亲生儿子彭炳忠送进了孤儿院,日日夜夜、全身心地照料着身边的彭云。
彭炳忠当时只有12岁,解放之初,孤儿院伙食也不好,他很想念妈妈和弟弟,常步行十几里山路跑回家,看着亲生儿子瘦弱的模样,谭正伦心里也很不好受,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狠心把彭炳忠送了回去,直到彭云上小学,她时间宽裕了,才接彭炳忠回家。
谭正伦与儿孙
在谭正伦的养育下,两个儿子都好学上进,长子彭炳忠毕业于四川大学物理系,毕业留校后成为无线电系教授,曾任川大党委副书记,次子彭云1965年考入哈军工,毕业后与同学易小冶结婚,在北京成家立业,后来成为第一批公派留美学生,成为美国马里兰大学计算机系终身教授。
彭云相貌酷似母亲,也遗传了父母好学的禀赋,由于是江姐的儿子,他在中学读书时曾受到名人光环的影响,但他的性格却一直很淡泊,与养育他多年的谭正伦十分相似。
彭云一家三口
彭云说:“我和谭妈妈的感情与亲生的母子没有任何区别,我一直就叫她妈妈。”只在外面有人提起他两个母亲的场合,彭云才会称谭正伦为“谭妈妈”。
谭正伦退休后,在成都与大儿子彭炳忠一家生活在一起,1974年,彭云的儿子彭壮壮在北京出生了,他想接母亲一起来生活,还特地准备好了房间。
收到彭云的邀请信,谭正伦很高兴,就在1976年准备动身来北京生活一段时间,火车票也买好了,出发的前一天,亲友们在成都为谭正伦设宴饯行,谭正伦却突发高血压去世了,年仅59岁。
听到这个消息后,彭云伤心极了,没能让谭妈妈享受到他给的天伦之乐,彭云感到受了极大打击。
回忆往事,彭云感叹:“生我者江竹筠,养我者谭妈妈,对谭妈妈的恩情三天三夜我诉说不完。”
这是血与火时代的传奇,谭正伦以其博大的胸怀成就了江姐与彭云,展现了她内心的善良与大义,比江姐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