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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死教父马特》的罗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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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芳

  红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其余的头发,直立着;烟熏妆的眼睛散发出淡淡的忧伤。

  他盯着像素很差的镜头,头抬了45度,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发出充满青春痛苦的宣言:

  等你反应过来,这段话描述的是过去的“杀马特”,你可能会起鸡皮疙瘩,用脚抠出三室两厅。

  自然,从目前来看,“杀马特”既尴尬又搞笑。

  但在那个年代,它影响了成千上万的千千90后青少年,甚至吸收了多达20万名粉丝。

  然而,这个像病毒一样蔓延的组织却莫名其妙地崛起了,它的衰落更耐人寻味。

  那么,“杀马特”文化衰落的原因是什么呢?

  没落的杀手们过着怎样的生活?

  现在他们想恢复这个想法,他们是否能得到呢?

   01什么是杀马特?谁能想到,风靡全国的杀马特,竟然起源于一个小山村。

   2008年,罗福兴,一个来自广东梅州小山村的少年,在村口将他长长的红发吹向天空。

  在左臂和右臂上,我分别写下了“我的罗福兴”和“天地是我的专属”。

  他的服装深受美国哥特摇滚歌手玛丽莲曼森和日本视觉摇滚歌手石原贵雅的影响。

  他的纹身是模仿石原贵雅的“我”和“世界上唯一的优雅”。

  他之所以选择这种“自我改造”,是因为他想以更强烈的时尚风格超越当时已经流行的“非主流”观念。(没错,传说中的非主流分几派)

  他想创建自己的家庭,于是跑到网吧,在网上搜索“时尚”的英文单词。

  当他按下搜索引擎时,弹出的第一个词是“艺术”。

   “艺术”的音译是“聪明”,但罗福兴认为它不足以形容这套服装。

  我改成了杀马特,配上自己的照片,开始在网上流传。

  就这样,“非主流”文化派又多了一员猛将,杀了马特。

  罗福兴也被认为是杀害马特的创始人。

  在当时甚至现在,普通人经常会混淆“非主流”文化,但实际上,“非主流”文化下有不同的分支,每个分支都有明确的划分。

  比如,以游戏《舞团》为原型的bury love家族,爱在游戏中交友,喜欢称呼伴侣为“老公”或“老婆”;

  血族,以空间为基础,以装饰空间为乐趣,配以闪烁的文字和当年的“非主流”歌曲;

  杀马特一家是以群为单位,比较喜欢在群里热聊,插科打诨,日常吐槽,偶尔组织线下聚会。

  这是罗福兴的归纳。其实在他们的圈子里,杀马特的家庭和其他家庭有一个更简单更残酷的区分,那就是:

  你的头发竖起来了吗?

  头发不仅要立起来,还要造型夸张,越夸张越好。在他们看来,只有夸张才足以表现自己。

  短短两年时间,杀害马特的人数从早期的1000多人逐渐发展到近20万人。

  杀马特家族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而“非主流”文化在当时逐渐衰落。所以杀马特成为了后“非主流”时代最具代表性的分支。

  某种程度上,杀马特等同于“非主流”文化。

  俗话说,树大招风。

  当其他“非主流”文化的分支慢慢沉寂的时候,杀死马特一家的人,顶着夸张的发型和妆容,在网络上和现实生活中漫游世界。

  这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主流文化的关注,同时也引来了无数的攻击和嘲讽。

  杀马特这种被奉为信仰的发型,在别人看来是“土气”和“震撼”的。

  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热衷于这些“怪诞”的发型。

  归根结底,他们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02为什么杀马特会流行?那么,为什么杀马特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呢?

  这与他们从小的留守生活和长大后的牢笼工作密切相关。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加快了城市化和现代化的进程,无数农民工怀着美好的向往和憧憬投身于城市的建设。

  当他们背井离乡,外出谋生时,他们的孩子,也就是后来杀死马特的孩子,就成了留守儿童。

  父母家庭和教育的缺失,让大部分杀手感到敏感和自卑,很难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业上。

  他们对父母的向往变成了对父母正在走向的外面世界的向往,却无法通过学习走出农村。唯一剩下的就是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在城市工作。

  但因为他们大多在十四五岁,一般都是跟亲戚朋友进城,唯一能去的工厂就是那些小流水线加工厂。

  从单纯的农村环境到封闭复杂的环境,这些从小习惯了自由的少年,自然无法忍受压抑、麻木、重复的生活。

  他们把工厂描述成一个牢笼,或者说是一个难以突破的牢笼。

  因为他们的教育水平,注定了他们前途无量。

  这个笼子处于经济发展的最前沿,不断从外界接收新的文化和思想。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这个笼子里的新生代农民工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在新思想的冲击下,他们不再单一。

  纯地信奉长辈口中的:

  “我们就是这样辛苦走过来的”,“在我们的那个年代,就该……”

  他们正好处在渴望得到别人关注、渴望交友的年纪。

  他们自然也像城镇青年一样,通过时尚文化来展现自己,可受教育程度和购买能力,“农民工”的身份,又注定他们无法参与到城里青少年的主流文化中。

  换一种说法,就是城里的青少年,买得起知名的潮流服装和名牌的运动鞋来装饰自己的个性;

  而进城务工的乡镇青少年,拿的不过是微薄的收入,收入的一大部分还要上交父母,供弟弟妹妹上学,或者是供家里维持基本的生计。

  剩下的钱,则仅仅维持自己的温饱,根本没有余力去购买昂贵的时尚服饰。

  但就在这个时间节点,国内掀起了“山寨”浪潮,“山寨”逐渐从IT行业延伸到了手机、服装、电影等领域。

  价格低廉的“山寨”版名牌服装,便成为了杀马特的选择。

  那个时候,一百块钱就足够让他们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若是“山寨”的名牌,还不足以让他们得到旁人的关注,经济能力受限的他们,接下来能做的,便只有改造自己的身体。

  而改造的方式,就是美发和纹身。

  03 “杀马特”对于他们的意义

  他们为什么选择用美发和纹身,改造自己呢?

  因为在当时,这两者基本不存在经济门槛,再加上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不会伤害和妨碍别人。

  因此,他们肆意地折腾起了自己的头发和皮肤,怎么吸人眼球,就怎么来改造自己。

  他们确实达到了“引起别人关注”的目的,还迅速吸引了一群同样抱着表现自我,又不知道该如何表现自我的青少年,或者是盲从潮流的跟随者。

  但后者,在后来却成为了“反杀”运动的主力军。

  除去引起别人关注的目的,有些杀马特还希望能从中找到安全感,因为在别人的印象里,“非主流”发型和纹身都是坏孩子才做的,而坏孩子是不会被欺负的。

  在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安全感之后,杀马特的人生开始了明显的转变。

  他们不再是敏感和自卑的乡村留守儿童,而是开始有勇气走出熟人社会,去结交异性。

  他们不再是被工厂和家庭两座牢笼压制下,企图用自S来求得解脱的“迷途羔羊”,情绪和心灵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他们不再是无人在意的“可怜虫”,有了存在感,有了别人的关爱,即便这些关爱,来自旁人劝诫“从良”的寥寥数语里。

  或许也正是因为“杀马特”文化,让他们的人生不再贫乏,生活不再麻木,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流传着一句话:“人在,头发在;人亡,头发亡。”

  头发之于他们,已经重要到宁愿挨饿,也不愿意剪掉头发进工厂;宁愿饿到捡甘蔗头吃,也不愿屈服于现实生活。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已经把发型当成了信仰。

  然而,他们的信仰并不能被城市青少年所理解。

  他们不理解“杀马特”文化,也不理解“杀马特”发型的重要性,并把杀马特看作是“异类”、“小丑”。

  后来,他们的轻视和嘲弄演变成了对杀马特的霸凌和驱逐,甚至掀起了所谓的“反杀”运动。

  04 衰落

  正式吹响“反杀”运动号角声的,是一群“假杀马特”。

  在他们中间,有人也曾喜欢过“杀马特”文化,但在他们被主流的精英文化所“收编”之后,就立即对杀马特“倒戈相向”。

  2012年,一群“假杀马特”,先是在网络上发布了模仿和诋毁杀马特的视频和图片,随后通过大量的转帖,使得它们快速在互联网上传播。

  这些视频和图片如他们所愿,引起大众的抵触,所有的嘲讽和攻击也都冲击着那些对此一头雾水的“真杀马特”。

  面对误解和诋毁,杀马特自然想要解释。他们延续了之前的做法,大量转帖、到处评论,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但是这种做法在其他网民看来,他们更像是“蝗虫过境”,挤压了自己在网络上的生存空间,以至于引起了强烈的反感。

  2013年9月,一首《杀马特遇见洗剪吹》的网络神曲横空出世,在弹幕视频网站上线后,引发了热烈讨论。

  再配以网友吐槽的“弹幕”,掀起了一轮嘲弄杀马特的网络狂欢。

  同年11月,某浪微博知名博主,同时也是天涯娱乐八卦版版主,推送了一张杀马特的照片,并配文:“活捉了一只杀马特”。

  图片中的杀马特,金黄色的头发酷似海星,又近似某种病毒结构。

  于是,杀马特又被这些知名大V称为“病毒”,无形中助长了“反杀”运动的威风。

  “反杀”人员开始在网络上肆意攻击和谩骂杀马特,逼得他们不得不关掉 空间;

  他们还伪装成杀马特,“卧底”杀马特的 群,待取得管理权后,直接将群解散。

  这些人暗自窃喜,20万人规模的杀马特家族,竟如此轻易地被自己搞得土崩瓦解。

  作为杀马特创始人的罗福兴,对此无能为力,“引咎辞职”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种网络上的霸凌和驱逐,开始发散到了现实生活中。

  有的杀马特走在街上,要么莫名其妙被人打,要么被人拖去派出所,即便有身份证,也不能即时“脱身”。

  还有的在外正常用餐,隔壁几桌的客人会突然无缘无故地抄起凳子,朝他们一顿狂揍;甚至有的被按倒在地,头发被人用打火机烧掉。

  2013年,南宁警方还抓获了一个主要针对杀马特的抢劫团伙。

  他们为什么会把杀马特作为主要的抢劫对象?

  “觉得他们很拽的样子,我们看他们不顺眼就去敲诈了。”

  几年前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发型,此刻却成为了威胁他们安全的潜在危机。

  许多杀马特又不得不剪掉头发,重新回归到普通的工人生活,并将此称为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曾经风靡一时的“杀马特”文化,人数开始锐减,并逐渐沉寂。

  05 复兴

  2015年,有着“一代90后的青春代言人”的沉珂发文宣布回归,引来了17万人评论,34万人点赞。

  杀马特重新闯回公众的视野。

  2016年,随着短视频的飞速发展,不少杀马特开始“转场”短视频平台,想要复兴“杀马特”文化。

  然而,他们再一次遭到了封杀,不得不转向“土味视频”、“恶搞视频”,被人当“猴”耍。

  对此,他们却看得很开,笑着说:“赚钱没有不苦、不累的。”

  自2017起,罗福兴开始频繁接受媒体的采访,并把这些看作是自己可以调动的资源,可以复兴杀马特的资源。

  其中,就包括在2020年上线的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

  纪录片的出现,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讨论,有人追忆起了自己的青春,也有人开始尝试理解杀马特的存在。

  主流社会对杀马特的态度有了180度的转弯。

  但想要复兴,仍然困难重重。

  2022年4月15日,世界青年文化访谈类节目《非正式会谈》,推出了一期名为《全球杀马特鉴赏大会》的节目。

  没有十年前的敌意,只有对青春的回忆。

  罗福兴曾和艺术家们探讨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杀马特不能像日本视觉系一样,成为一种品牌?

  “目前结论是审美标准被社会的中上层‘垄断’。”

  “国内还没有形成多元的审美。”

  那怎么才能有多元的审美?

  借用纪录片导演李一凡的一句话:只有理解其他小众艺术的人生逻辑,理解他们的审美逻辑,这个世界才真正的多元。

  或许大部分的杀马特并不能理解这些话,也不知道“杀马特”文化何时才能复兴。

  但这又有何妨?

  起码他们在灰暗、无望的人生里,找到了一个精神出口,尝试过了五彩缤纷的生活;

  起码他们关于青春的记忆,不仅仅是枯燥和麻木。

  虽然辉煌的时间短暂,但也不算是遗憾了。

  正如罗福兴所说的:“复兴如果成了就成,不行,就当作是青春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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